網球場的路上
2022/09/13
以歡樂對抗恐懼,以幽默推翻獨裁
網球迷們大多都知道,喬科維奇 12 歲的時候經歷過戰爭 - 北約轟炸塞爾維亞(當時叫南斯拉夫)。相信許多人(包括我)會想,那段遭遇過戰爭的童年,或許是喬科維奇擁有不可思議抗壓力的原因吧。
不過,最近讀到一點塞爾維亞的歷史,提供了當時的另一段影響更深遠的故事,很有啟發。如果北約空襲帶給過小喬科維奇和他的同胞恐懼和壓力,那麼將這股負面能量轉換為正面能量的,或許就是這場以幽默推翻獨裁的非暴力反叛運動。
1999 年 3 月到 6 月北約轟炸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勒 78 天。北約為什麼要轟炸塞爾維亞?簡單說,是試圖逼迫當時的獨裁者米洛塞維奇(Slobodan Milošević)停止在科索沃自治區執行的種族滅絕行動。
獨裁者米洛塞維奇在塞爾維亞有不少支持者,但有也有很多反對者。對米洛塞維奇的指控是獨裁、掌控選舉、政治迫害、涉及多項戰爭,以及違反人道行為。
在塞爾維亞,反抗組織試著推翻米洛塞維奇,但他們需要以安全的方式,告訴每一位反對米洛塞維奇的人:「我們是多數,他們才是少數。」
1998 年的秋天開始,反抗組織用噴漆在市區廣場畫了 300 個緊握的黑色拳頭(如下圖),在首都貝爾格勒各處的建築物上貼上這個圖像的貼紙。他們還加上了一些標語,像是「起來反抗,因為我愛塞爾維亞」、「智取體制」。在那之前,私底下反對米洛塞維奇的塞爾維亞人害怕當眾表現出反對。而看到反抗組織那個拳頭標誌,讓他們明白還有其他人願意挺身而出。
當叛逆感覺像是一種追隨多數的行為,要叛逆就容易得多。
接著,反抗組織找到了一種巧妙的方式來把恐懼轉化成另一種強烈的正面情緒:歡樂。他們用幽默感來吸引盟友並顛覆敵人。
比如,他們送生日禮物給米洛塞維奇:一張去荷蘭海牙國際法庭的單程車票,讓他為了戰爭罪行去接受審判,還有一副手銬和一套囚服。
再比如,反抗組織用有著米洛塞維奇肖像的 T 恤製作了一支廣告。一個婦人站在洗衣機旁說:「十年來我都想洗掉這塊污漬。相信我,我什麼都試過了。不過現在有了一款新型洗衣機,有一種強效洗程......可以永久清除這種污漬和類似的污漬。」
凡是在恐懼瀰漫的地方,反抗組織就看見搞笑所能扮演的角色。作為智囊團之一的斯爾賈.波波維奇(Srđa Popović)認為,當你手中沒有權力,把強烈的負面情緒轉為正面情緒就是種有利的方法。
波波維奇分享過一個發生在 1983 年的智利的故事。當時智利礦工發動一場抗議活動來反對當時的獨裁者皮諾契特將軍,他們沒有冒險進行罷工,而是慫恿大家慢慢開車。計程車司機放慢了車速,公車司機也一樣。沒多久,行人在街上也以慢動作行走,開汽車和卡車的人以蝸速行駛。大家並不害怕這麼做,而且他們很快就看見鄰居也不害怕這麼做。
波波維奇補充:「大家害怕公開談論對皮諾契特的厭惡,因此,如果你討厭那個獨裁者,你也許會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討厭他的人。智利人曾說緩慢開車這類手段使得大家明白『我們是多數,他們才是少數』。而妙就妙在那樣做一點也不冒險。」
2000 年新年前夕,或許是最關鍵的一次活動。波波維奇和朋友在「共和廣場」辦了場慶祝活動。他們請到了塞爾維亞當紅的搖滾樂團並且放出風聲,說午夜時分將會有一場「嗆辣紅椒合唱團」的現場演唱,那是個轟動國際的樂團,在塞爾維亞也大受歡迎。數千民眾擠在貝爾格勒市區的廣場上,隨著本地樂團的演奏起舞,興奮地等待壓軸秀。午夜前一分鐘,廣場上熄了燈,大家開始倒數。可是等到時鐘敲響十二下,那個知名的搖滾樂團並未出現。
唯一能聽見的聲音是一段哀淒的音樂,在場震驚的觀眾無言地聆聽。
現場就只看見一個巨大的螢幕,播放著由一張張照片組成的幻燈片。那些照片上是米洛塞維奇統治下被殺害的塞爾維亞軍人和警察。這時一個名叫鮑里斯.塔迪奇(Boris Tadic)的心理學者從舞台後面傳送出一則明確的訊息:「我們沒什麼好慶祝的。過去這一年充滿了戰爭和壓迫,但事情不必這樣下去。讓我們好好把握未來這一年,因為 2000 年就是那一年。」他請大家回家去想一想自己會採取什麼行動。
用波波維奇的話來說:「那時空氣中有股能量,是任何搖滾樂團都無法營造出來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那年秋天,反抗組織動員了塞爾維亞史上最高的投票人數,擊敗了米洛塞維奇,並且引進了民主的新時代。四年後,鮑里斯.塔迪奇當選塞爾維亞總統,他就是那一夜跟大家說沒什麼好慶祝的,叫大家回家去的那個心理學者。
這就是發生在喬科維奇 12 歲那幾年的事。一場以歡樂對抗恐懼,以幽默推翻獨裁,或許對喬科維奇的成長也有所引導的非暴力反叛運動。希望對你也有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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